_ ℂ𝕙𝕣𝕚𝕤𝔸𝕤𝕙

互联网难民

Dover/《怦然心动》

*补档,反思了好久为什么发不出去,草

*电影《Flipped怦然心动》的二刷产物

*有谁能拒绝若法和若英小天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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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见到亚瑟·柯克兰,是在六岁那年。

 

早晨七点整,一辆崭新的银白色雪铁龙准时停在路边。第四条街区转角处,那里闲置了一座带有花园的白色楼房。

我提早从妈妈口中得到消息:这天柯克兰一家将会搬到街角这座房子,也就是我们家正对面,中间仅仅隔了一条马路。新邻居的来访让我激动不已。归咎于这片地方崎岖不平的柏油路和极其不便的交通,几乎没几户人家愿意自找麻烦把家安在此地。这对我儿时寻找附近的同龄玩伴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柯克兰家有个刚上小学的小儿子,亚瑟,和你年龄相仿。”妈妈的话让我更加坚定不移地相信,不久我将收获一份令人惊喜的友谊。

因此,我在周末的太阳露脸之前爬出了被窝,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拾缀好自己,双臂搭在二楼窗前,远远眺望着对面白色的格栅和大门。我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满怀期待。

当然我也没忘记事先准备好一束玫瑰,作为给初次结识小亚瑟的见面礼。

玫瑰是从后院摘的。白色花瓣上还坠着清晨的露水,青翠欲滴的枝叶饱蘸雨露,肆意对外展示着无处隐藏的生机。新的伙伴会喜欢它吗?他是什么样的,活泼好动还是腼腆安静?也许他热衷于发明新游戏,又或者他寡言少语。没准儿他会有一双动人的眼睛。

 

来了。我看见了他们的身影,就在转角。我简直快要难以抑制心底的欢悦。

老柯克兰先生第一个从车上下来,走到后边为家人开门。一个毛茸茸的金色脑袋从后座车窗里探出来,紧接着小柯克兰也下了车,怀里抱着的是一只泰迪熊。

他抬头的同时,我的心狂跳不止。

绿色的眼睛,祖母绿的波光盛在细密的睫毛下流转,清澈明媚。

 

我猜中了。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个念头。我想。他确实有一双迷人的眼睛,足够让我恍神好一阵子。

我急不可耐地冲下去和他见面。

 

“弗朗吉,这是亚瑟。亚瑟,弗朗吉。”我跟在妈妈身后,听她介绍新邻居的名字。“这位是阿德琳阿姨,亚瑟的母亲,将来会成为索娅的专业钢琴教师。”索娅就是弗朗索瓦丝,大我五岁的姐姐。

“早上好,弗朗吉!我就知道是你,你的长发简直和你母亲一模一样。嘿,我看见你手里的花了,那是给我们亚蒂的吗?”

柯克兰夫人——我得称她阿德琳阿姨,立刻认出了我,热情洋溢地和我们打招呼。

 

“别光傻站着,亚蒂,确定不和弗朗吉打个招呼吗?”妈妈在旁边拍我的肩膀,希望我对新邻居做出一些友好的表示。意料之外地,忽然间我有了种莫名其妙的别扭和羞涩。

慌忙走上前两步,我犹豫了。这是我第一次距离亚瑟如此近,稍一伸手就能轻而易举地触到他发烫的脸颊。和那双漂亮的眼睛对视,让我没由来地感到一阵惊慌失措。

 

那么,我该叫他什么?喊他的全名亚瑟·柯克兰?不行,那样有太明显的距离感,也许让他感到冷淡呢?还是和其他人一样亲切地称他为“亚蒂”?那样显得太熟悉彼此,有点儿过于亲昵了。

所以我还是打算闭口不言,即使我知道这样做不太符合礼节。万般无奈又手足无措,我只能伸出手,将那朵仍然富含活力的白玫瑰向他递去。花枝下端渗出的青色汁液和我手心的汗水融在了一起,渗进手心的纹路里,已经说不出哪个才更黏_腻。

 

此时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亚瑟,他会接受吗?

他似乎把怀里的泰迪熊抱得更紧了些,手脚不知往何处安置。那个没有生命的小东西会不会感到窒息?反正我是快要窒息了。几秒钟的时间比一个世纪还要久,他的额角已经泛出了细细的汗珠,眼神死死盯住我半递出的花,一言不发。

他张了张嘴,又下意识地合上。紧接着他跑开了,像只受惊的小兽。

这让我深感意外,但我甚至感受不到一丝失落。事实是我还愣在原地,脑海里浮现的全是他欲言又止的嘴唇。鲜红湿润的,触感也一定是柔软的。我格外后悔当时没有伸手去触碰它,而仅仅是怔怔地立在那里,显得无所适从。

 

第一眼,我怦然心动。

 

 

“弗朗吉——”

妈妈喊我的时候我正和弗朗索瓦丝坐在花园的秋千上。她执着于摆弄我的长发,半个钟头以来正跟一缕翘起的发丝过不去。我吃痛地“嘶”了一声。

“听着,如果索娅周末下午去柯克兰夫人那儿练琴,你最好也跟着去,省得在家里烦我……又或者他家的小亚瑟也正需要一个伴儿呢。”

“那再好不过,柯克兰家一直欢迎弗朗吉和索娅!”在这之前,热情善良的阿德琳阿姨这样对我们说。

“我不去。”我回答得不假思索。

“为什么呢?”

因为那混蛋拒绝收下我的鲜花,而且见到我转身就跑。为此我闷闷不乐了整整一个星期。


“我讨厌他。”

我小声嘟嚷着,转身挣脱了索娅。

但凡我的反应再慢一些,她们就会瞥见我的脸颊,上面一定被夕阳和晚霞偷偷抹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结果是从下午六点,我一直无所事事地徘徊在柯克兰家大门前,数着脚下的鹅卵石绕了一圈又一圈,百无聊赖地等着索娅练琴回来。那时已经夜幕四合。我耐心等紫色的霞光褪去,天边只留下一两朵无处藏身的云,才注意到不远处的街灯下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白房子的方向走来。

 

“亚瑟!你怎么现在回来啦。”

话音落地我立刻后悔。他就是个邻居的孩子,而且已经向我展示了他的冷漠与不善交际。我不该多管的。

昏暗的身影抬头了。他浑身上下脏得不成样子,白白净净的脸上添了几道细小的划痕,像是谁的指甲划过留下的痕迹。

他去跟谁打架了吗?

两道夹杂锋芒的眼神将我整个人攫住。也许他之前对我视而不见,那是他的错。但我清楚,不管怎样,我必须学着包容和主动展露善意。

 

“或许……他们欺负你了吗?”我小心翼翼。“他们”指的是隔壁街区那些年纪大些的,整天游荡在小巷之间的孩子。

“别傻了,我怎么可能被欺负。”

这是柯克兰第一次跟我讲话。他抬手抹了一把嘴角,语气里有种莫名的自豪,即使更多的是属于小孩子的敌意。他并不打算就此卸下防备,但足够在我心里激起一圈涟漪。他看上去就像个凯旋的负伤战士。

“可你看上去并不太好。”我如实告诉他。

“闭嘴。没想到吧,我给了那个领头的好重一拳——你真该看看那家伙鼻子出血的狼狈模样!”

 

亚瑟,和别人打架后晚归而且浑身挂彩,跟一个街头小混混没什么区别。当那句脏话从他嘴里爆发出的一瞬间,我恍然意识到,他并非一个让人放心的小男孩。没准他和我一样,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在那个他主动找我说话的夜晚,很难想到我们就此结下了从今往后长达至少二十年的友谊。准确来说,是仇怨。

 

 

升入中学以后,亚瑟和我的争执不再局限于微不足道的、游戏一般的矛盾。那些小的冲突渐渐转型为更为要命的战争,而且来得异常频繁。

事情再简单不过。他恶作剧般地拽掉了我的紫色发带,并且用学校的美工刀把它裁成一截一截的。他将那些撕碎的发带系在他的中指上,朝我比了一个不怎么友好的手势。

 

“哈哈哈哈瞧你那一头金色的长卷毛,怎么看都女里女气的!”

他对我恶语相向。我猜那大部分是因为那个名叫莫妮卡的女孩,我们的同班同学。最近她成了我的邻桌,顶替了他从前的位置,导致数学测试的时候他再没办法和我交头接耳,更没机会愉快合作。更何况,那个女孩每个早上都会风雨无阻地摆一束玫瑰在我的课桌上。白色的,沾着露水。这让他非常看不惯。

我当然要送出一个更有力的反击。

 

“那怎样?比起哥哥飘逸的长发,你那个叫‘帕奇’的小泰迪熊才更像女孩子吧?”

他坐在我前面,用后背细瘦的脊骨用力抵了一下我的桌子——这原本没什么,但水杯倒在我的课本上,上面铺着一张素描纸。我的画作为他的恶劣行径付出了的惨痛代价。

“这不公平!”

我们再一次大打出手。

 

 

再往后,我们向对方爸妈告状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我的手里拥有他的更多把柄。

比如说,他谎称照常跟我一起参加了素描培训课程,可我知道每个工作日他几乎都逃课,跟他的大哥斯科特·柯克兰,以及一些朋友组建了一个半吊子乐队——他担任了唯一一个半吊子萨克斯手。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忙于尝试新的爵士曲,编谱,试唱,录音。而我有幸成为了他们少有的听众之一。

他爱在周六的晚上邀请一帮朋友,去街头的小酒馆观赏他们的乐队演出,我也在受邀之列。通常我们更喜欢玩上一个通宵,唱流行歌曲和大声说笑,讲与年龄不符的段子,肆无忌惮地放纵整个夜晚,从凌晨到第二天日出,我们流连于每个好友的小型派对。大多数情况是亚瑟拽着我去参与其中,我也欣然接受盛邀。

 

“嘿,弗朗吉,我警告你别泄密。香烟和成人杂志出现在派对上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不是吗?别忘了,你也是参与者之一。我们可是共犯。”

 

他打碎了一杯科罗娜,又露出来那副咧着嘴笑的不够认真的表情。拼命灌下了不少酒精和尼古丁,我看他已经有些神智不清,连拖着走路的步子也跌跌撞撞,差点儿一头扎进我的怀里。

 

“少废话了,亚蒂。你的眼角看上去有点红,你怎么啦?”

“轮不到你管。”

“谢谢。知道吗,你的嘴唇很好看,也许,你见过熟透的车厘子吗?”

“别说得那么恶心,我又不是你身边那些索吻的小姑娘!”

“我可不会趁人之危,更何况对面是彬彬有礼的英国绅士呢?——不过,我不介意向我索吻的那个人是你,亚蒂。”

“闭嘴,可我介意。我他妈在意极了。”他一个闪身,避开了显得有点儿过分狎_昵的肢体接触。

浑身尖利的刺猬狡黠地躲开我的小圈套。我终究没有得到期待已久的那个吻。

 


亚瑟·柯克兰与我建立起了越来越多的交集,说不清也厘不清。比起对于他和我关系的梳理分析,更说不清楚的是他对我的态度。或者说,在他心里我们应该以哪种模式相处?在宿敌与辩论对手的层面上能否有更为紧密的联系?他往往不屑于表达内心某种微妙的情绪,而我也时常苦于纠结对方的心理。我发觉他的周围存在着一种异常强大的磁场,也总能轻而易举将我吸引。同时相存的引力和斥力,后者无时无刻不在屡次试图击溃我,令我寸步难行而又乐于其中;前者却将矛头指向我,愈发危险。

我享受这样的危险,也接受这样的诡谲,甚至对他的冷言冷语也表现出莫大的兴趣。心理解读是个之于双方公平公正的游戏,作为交换,很快他将为他的冷漠付出一些代价。

 

 

今年学校的“Basketboy”竞拍活动如约而至。我所就读的中学将这个历届以来的传统延续至今,很少有人对它提不起兴趣。

“早安,朱莉!这次你也打算拿下弗朗西斯·波诺弗瓦吗?”

“谁知道呢,估计又是一大票竞争对手!”

“噢,那可是弗朗西斯,整整一天的时间都属于你们俩!想想看,这是一笔多么值得的交易!”

“说不定这回他又得落入莫妮卡手里。”

“但愿别吧,否则那些翘首以待的姑娘又该一片哀怨……”

 

说这些话的女孩们眼睛闪闪发亮,她们中的大多数为这一天准备了一整个年头,只为了花钱拍到一个男孩,赚得与他们共度的一天。

“嘿,亚蒂,这回咱们有好戏看了!”我从后面戳了戳亚瑟的后背。他总该有点儿什么表示,哪怕是像多数情况一样,丢给我一个冷眼。

“得了吧,被看戏的人是你,弗朗西斯。”

“难道你不打算参与吗?刷个活跃度什么的。”

“我又不是你。我不是那些basketboys中的任何一个,你才是。去见你那群姑娘吧,别在这儿添乱。”

“好吧,希望结果不会让你和我意外。”我眨了眨眼。

直到抛出这句话我还没有意识到,最大的意外就在前方等着我,打算跟我撞个满怀,让我措手不及。

 

此生绝对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就在我的眼前。正式拍卖现场,亚瑟·柯克兰这个疯子以八十五美元现金拍下来我,附加我的一整天和我篮子里的一些东西。

“太让我诧异了,真的。”当我再次作为他的战利品出现在他面前,亚瑟已经成为了一个气定神闲的胜利者。

“怎样?他们又没有规定参加竞拍的必须是女生!”

“所以你就选择了我——砸了那么多钱,不惜一切代价?”

“听你这样说真够恶心的。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是贪图跟你度过的那一天吧。我就是怕她们忌妒你和女生在一起,仅此而已。省得到时候又得听她们唉声叹气。”

他永远改不了口是心非的毛病。

“行啦——不管怎么说,我真高兴你没放弃。”

“少来这些没用的。我在意的是你的篮子,里面装了什么?是一顿难以忍受的法国盐焗蜗牛料理,还是一堆让人反胃的假蛇或类似于仿真眼球的整蛊道具?”他不耐烦地撇嘴,眼神不自然地四处瞟,又似乎期待着什么。

 

“不是这个,都不是。”我从篮子里拿出一样东西。

白色花瓣的玫瑰,挂着露水。

他哽住了,旋即又换上了一副我再熟悉不过的、愣愣的表情。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时阿德琳阿姨拉着你的手,就在你家前院。”

他仍然一声不吭,看起来是打算将沉默进行到底。

“白玫瑰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但是你拒收了,你跑得远远的。”

沉默,还是沉默。

“现在,我把它还给你,给我的亚蒂。”

他接过了花,低头盯着那些干净洁白的花瓣。

下一秒,我印证了幼时曾无数次在心里一闪而过的想法。

旁若无人地,我们交换了一个薄荷味的吻。他的气息里混杂着我的,试探般地相抵。

他的唇确实是柔软的。我安心了,并且暗自窃喜,像是得到了圣洁的安抚和告慰。

 

我意识到了什么。我们从不需要界线以外的互相揣度猜忌,无需他人置喙以及条框的层层围困。大部分时间里,只消片刻便能将对方的心思挟住,彼此之间预留出各自纷呈的余地。亚瑟的惑人之处,基于那些格外浪漫的意象:距离感,理性和非理性的冲突,一些欲说还休的语言,和一些欲拒还迎的瞬间。它们同那些过往浸在深水区的边缘,脱离了某些教条和枷锁的规束,已然沾染了年代久远的烟尘气息,才得以显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几近离经叛道的疯狂和愉悦感。且一生仅此一次。

 

也许你仍惦念当初那株玫瑰——代我向六岁那年的亚瑟·柯克兰问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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