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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难民

最爱你的那十年

艾子瑜的信——故事以外的故事



深爱的知书:


展信安。


这封信本应是四年前便落款封好亲手交到你手中的,却一直拖到今天才动笔,可惜你永远无法读到了。


一千四百六十个煎熬的日夜无声无息从指缝中流过,时至今日,你临走前的音容仍深深镌刻在岁月冲刷过的尘埃里,在我脑海里折射出纷扰错杂的光影,徘徊多日,挥之不去。


你有没有体会过,有这样一个人,你想将他揉进骨子里,宁愿赔上整个生命去疼爱,有一天他会毫地静躺在自己怀里,伫立在悬崖边缘与命运对峙,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你想抱紧他,又怕将这仅存的火苗掐熄。他命悬一线时你终于后悔,后悔太多话来不及说出口就已被风吹散,散落到至今无法企及抵达的海角天涯。


那日我用颤抖的双臂拥紧你,拼尽全力试图从死神的镰刀下将你夺回。抱歉,我没有做到。


于是你临行之前回头看一眼,看看人间是否有东西值得你留恋。


道是医者仁心,可我为你料理身后事的镇静从容却令我心寒。这话用在我身上,是不是有些讽刺。原是见惯生离死别阴晴圆缺的人,我却为你一个人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都没有缓过神。


他们说艾医生功成名就妙手回春,偏偏摊上一件荒唐至此的事,爱上一个这辈子最不应该爱的人。


可我不知道何为该何为不该,我只记得第一次在医院遇见的那个贺知书,明媚动人得胜过阳春三月的暖阳和仲夏夜空的万里星光,柔和到略显憔悴,对我这样一个人却有着不可名状的吸引力。


我不曾了解你那些尘封已久的过往,因此我开始尝试接受离我越来越近的你,至此我们彼此相互独立的人生才算真正有了交集。第一次带你去做骨髓穿刺,你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它太疼太难以忍受,是因为我深知信念这种东西,除非他植根在你心底,否则绝对不足以支撑你一路走过去。我希望你能挺过来,我比谁都想让你活下去。


后来渐渐从你口中得知了你家的情况和你的境遇。那时候带给我的震撼绝非表面上的愤怒。我简直想杀了那个叫蒋文旭的混账。甚至是再后来他得知你离开北京后来跪着恳求我把你还给他,他的存在不仅没有让我放弃任何事物,反而使我搭上性命也要留住你的念头更加疯狂而无休止地滋长蔓延。


我想当时碾碎了所有尊严的他大概忘了,如此卑微地放低身段妄想从我手中抢回去的人,自己以前是如何恣意妄为凌辱他的。


在你与血癌生死周旋的时候,在你撑着医院的墙壁站立不起的时候,在你孤零零一人被推进病房的时候,在你隐忍着疼痛吞咽委屈等候那个夜不归宿的人回家的时候。


他都没在你身边。


小书,你转身看看,十几年来你耗费大半个青春甘愿舍身去爱的人,皮肉下到底有怎样一副残酷无情的骨子。


蒋文旭他以为他仅仅是辜负了你一个人吗?他也忘了那个同样为他丧失大好前程的那个叫沈醉的男孩子。


小书,我怎么可能没有意识到,你和蒋文旭的世界我自始至终都不曾融入进去过。但想听你告诉我,艾子瑜这个人是不是确实在你为数不多的时日里留下过那么一丝丝,哪怕可以忽略不计的痕迹。


想让你明白,四年前的蒋文旭眼里至高无上的只是十七岁那个放学等他回家的少年。也许那时,也只有那时你才称得上是他半截的诗,不容许别人更改一个字。而自从认识你开始就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把你安置在心尖上的人,除了艾子瑜再没别人。


我那样渴求你,却在第一次碰你的时候哭得不像样。因为我知道你怕极了疼,怕极了别人用刀子在身上划下的伤口,一辈子都难以自愈。让我心疼的是你忍不住颤抖的身体,过于惨白单薄的肩膀和极力接纳我时被汗水和泪水浸透染红的眼眶。


压倒的人不是重,而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


原谅那晚我的失态和泣不成声。毕竟未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


一直以来想要告诉你,来自南方的风和煦温柔,何必去遭受凛冽北风的摧残。


最后我带你去了杭州,是个不曾被人间凉意侵袭的地方。


南方的那个冬日里阳光很好。你依偎在我怀里,听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为你读那首外国情诗,一边笑着嗔怪,一边烧灼了双颊。


风也温柔,捎带着一缕暖阳的亮光透过窗斜映进屋子里,婆娑的树影遇风微动,像是从遥远的极地踏月而来,明明暗暗若即若离间悄悄携了秦岭以南的历代月辉星魂,又施以极致的轻,在你白皙的前额与细碎的发间倾洒下格外清澈摄人心魄的光与影。


于是我断定千百行缠绵悱恻的诗,都合译不出人间绝色般的你。


如果上帝留神让时间滞留在那一刻,世间万物皆静止,即便是当即夺取我胸腔的心跳和呼吸也值得。


也后悔未能及时对你说,也许我对你的真心只由不善言辞的我表达出了百分之十,而你却仅仅从中体味到万分之一。余下的九千九百九十九,随它同回忆一起淹没在岁月里。


即使我心知,我和你只是两条无限趋于极限而永不相交的渐近线,但至少这两条线相互走近的时候,一方身上滚烫炽热的火焰,足够燃亮其中另一方的余生。


小书,你离开的第四个年头,就在不久以前,蒋文旭死了。不必震惊,他是自杀。染缸般的官场上消息传得迅速,听闻他是因歉疚和绝望才决定割腕做个了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想他的死也不足以偿还他生前负你的所有。


可能我是这样一个极端的人,见不得也不忍心自己心爱的人身上落上一丝灰尘。所以尽管我自私,也答应我,别为蒋文旭而哭。


这一年冬天耀眼如往的阳光还是让我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你。我早已料到,这四年的阴影我可能毕生也走不出去。只因我生命里闯入过一个刻骨铭心的贺知书。


家里依然是我一个人住,我特地为你留了一个房间,床铺全部为你换了新的;四只小猫已经长得比想象中还要大了,整日里和大狗闹在一起,你最喜欢的那只小猫也活泼好动极了,它们五个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在家里吃饭时我会多摆上一副碗筷,和你在世时一模一样,只是每顿剩饭都要倒掉有些可惜。


我现在过得很好。就是每天夜深时被梦魇惊醒后枕头都会被眼泪浸湿。


你走了之后,按照你的意愿回归了旧世纪里北欧海盗水葬的传统,至少这样你不必待在寒冷潮湿的泥土下忍受被腐蚀的痛苦。


俄罗斯境内的贝加尔湖这一带四季气温不高,在远古时期地震断层陷落的湖畔四周,有遮天蔽日的阔叶林,有一望无垠的绿草成荫,新月形的湖泊绵延到东西伯利亚南部六千三百三十六公里以外,均七百三十米的水深处有故人顺流漂散的骨灰和自由自在的灵魂,此生不再被枷锁绳链束缚。


尘土归尘土,小书,这是不是你想要的终章。


我腕底迟来的这封信,或许显得语无伦次而糟糕至极,更何况它晚了整整四年,跋山涉水最终也交不到你的手里。


所以这是一封拙劣的、始终无法寄出的情书。


仅以此篇赠予我的知书,也献给那段追溯不到尽头的岁月。


“从此,各自飘零,各自悲哀。”


                                                        艾子瑜书

                                                     2018年10月




祈言有话说:

书信格式就这样吧,可能里边有些bug但不想改了。另外就是无仪宁死在另一本副cp文《再没人遇见》中提到过,蒋文旭自杀是在知书死后第四年。

最十里很心疼的一个人就是艾子瑜,即便很多人对他有些看法,但就是这样一个人让我惦记了好长时间。总之最十看完后好几天没缓过来,心疼每一个人,真太虐了。


文/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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